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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葛仙山记
(一)
发布时间:2024-03-07 18:58:39       作者:黄毅       来源:区总工会

大安区总工会常务副主席  黄毅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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庙坝葛仙山,数览无厌,多年来,前后去了十次有余,次次都有不同的收获,心中感受,恰如魏晋嵇康在《赠秀才入军》诗中所言:“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”临近2024年元旦,忙碌了一年,终有闲暇,特约上对家乡历史有深度研究的本土作家陈谋勇,一起再登葛仙山。这次与以往不同,一行人放弃了坐车,绕道沿着当年清代进士王果进山的路径,从沱江东岸一路前行。发源于川西北绵远河的沱江,穿出金堂峡之后,进入川南盆地丘陵区,河道就一波三折,回肠九曲,在庙坝堆积出三处长长的平坝。老陈一边走,一边向我介绍“侵蚀堆积起的葛仙山,又称文峰骏,由一岭八峰组成,分别是葛仙峰、铁盔峰、石盔峰、牛仔峰、文峰、牛颈峰、李子峰和石牛峰,峰峰向望,山山向连,奇石异峰,惟妙惟肖,很有情趣。”我停下脚步,站在龚家坝上,放眼望去,在约3平方公里的区域内,突兀地耸立一条串珠状的峰峦,呈现出山、丘、岭连绵的景象,好像一只凶猛的狻猊雄踞昂首向沱江猛扑过去,沱江因此弯曲着从北向西而东缠绕而过,划出像一条巨龙将它缠绕,给山色增添了许多灵气。“顿起诸峰峥嵘磅礴,郁为长岗,如狻猊蹲踞,昂首而赴于江,江为之曲”,百闻不如一见,文里文外一对比,果真与王果在其《大葛仙山记》中的描述丝毫不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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跨过一处狭窄的垭口,眼前峰峦犹如一道屏障,草木葳蕤,飞崖参叠,令感神奇!高大的乔木和成片的松木,象一张巨大绿毯,攀附在崖壁上,随风摇曳。阳光投照屏峰,光影斑驳,绿色呈现明暗差别,相得益彰。忽而升腾的云雾,使之笼上几分神秘,平添了诸多诗意。阵阵微风吹动扎根崖壁的松树,千枝婆娑,万枝摇曳,景色壮美。不时发出阵阵的涛声,象一曲宏大的交响乐,令人心驰神往。我想这大概就是王果所说的十景之一“东谷松涛”。葛仙山主峰属台状侵蚀丘陵地貌,海拔407.8米,与平坝的相对落差超过100米,丘顶宽平,边缘陡立,成三级台阶状。古人是沿着一条崎岖的羊肠石径上山的。自从修了盘山车道,鲜有人走这条荒废的山路。我们一行人,是攀着两边的荒草,如虔诚的朝圣者一般,努力前行的。行进到第二层,岩台平坦宽阔,它像一条玉带缠绕山腰,成为人们登山歇息、眺望远景的场所,相传此处曾建有普贤洞、炼丹亭等设施,是历代文人吟诗作赋的地方。此时,众人已汗流浃背、气喘吁吁,于是盘坐在嶙峋的岩石上。趁大家稍作休息,老陈讲起葛仙山的“十景”。山有十景,最早见宋代郑晁叔的石刻诗跋,《富顺县志》误作八景,惜其久湮,嘉庆九年王果补题十景,并用石碑镌刻在山上。十景分别是仙台飞舄、佛洞停岚、神井甘泉、丹亭碧雨、云池清洌、纽石玲珑、东谷松涛、西江波月、南崖榕荫、北巘鹰翔。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山丘,作为嘉庆七年(1802)进士,历任山东知县、知府的王果,在他的眼中,是如此清幽朗丽的山水画卷!故直呼“予之来也,既嘉兹山之伟,又爱斯崖之丽,晨夕游眺,意致弥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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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起身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,江风袭来,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,有了一丝凉意。怕感冒,所以不敢再停歇,继续慢慢往上爬去,来到北岭岩壁下。只见石壁上赫然出现“葛仙山”三字摩崖石刻,长4.4米,高1.3米,字径三尺许,深三寸,清晰可见,有秦篆汉隶之风。遗憾的是没有落款,看不出什么时候,是谁人所题?带着疑问,只知《富顺县志》有“颇似宋人书法或云唐刻”的表述。王果也语焉不详地认为是唐人留下的,耐人寻味。葛仙早年曾在茅山抱朴峰修炼,所著《抱朴子》继承和发展了东汉以来的炼丹术,为研究中国古代化学史提供了宝贵的史料。葛洪还撰有医学著作《玉函方》一百卷(已佚),《肘后备急方》(意思是放在手肘衣袖里面,随时可以拿出来使用的救急简易手册)三卷,内容包括各科医学知识,其中有世界上最早治疗天花等病的记载,也包括青蒿汁的提取方法。屠呦呦受到启发,发现了青蒿素,该药品可以有效降低疟疾患者的死亡率。她的突出贡献,使其成为是第一位获诺贝尔科学奖项的中国本土科学家。葛洪除了道教理论、炼丹术以及医药学之外,还整理出一部古代中国志怪小说集《神仙传》,收录了中国古代传说中92位仙人的事迹,如今一些成语和神话人物即源于此。比如,成语“沧海桑田”,即出自《神仙传·麻姑》。这座苍润、幽静的山丘,能以葛仙命名,赋予仙人得道升天的传说,看来带给人的已经不单是山水美景的娱目欢心,更多是寻“仍羽人于丹丘,寻不死之福庭”(东晋孙绰《游天台山赋》)的精神栖居之意。这与道教在山林中寻找超然物外之情以求羽化而登仙关系密切,主要和道教的思想以及神仙信仰有关,从一个侧面印证了道教在当地民众中的影响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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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更高处去,路变得险峻陡立,上下达七八十度的落差,只容得下一个人攀爬。头顶着嶙峋怪石,脚托着一足石窝,丝毫不敢走神,因为伸手出去就是悬崖峭壁,听着如猛兽咆哮的风声,让人感到全身胆寒。盘桓而上,悬崖边一处磊石交错堆叠,屹立如芝,高有两丈,上有开凿的梯步,一侧为造像龛。相传,葛洪在此借石一步登天,飞身而去留下的脚印,故当地人习惯称此石为“飞仙台”。方正的巨石上面深深的长方形石窝正是传说中的“葛仙脚印”,后人曾在其上盖有茅亭,现在只能看到几个浅浅的桩基。因为石头“嵌空玲珑,奇丽天巧”,明代制军梅友松诗云:“怪来纽石遗仙掌”(《富顺县志》),故有王果“纽石玲珑”之说。站在飞仙台上,可见到不远处悬崖绝壁下,拔地而起一红褐色巨石,成人像,脚踏沱江,头顶蓝天,盘膝而座,高胜千尺,倚天靠壁,巍然挺拔,雄奇壮观。“这叫人石大仙,又叫将军打坐,是天造地设,没有人工雕凿痕迹”,老陈侃侃而谈,“因为无法破译其形成的原因,所以民间对此流传着众多的神奇故事,十里八乡的民众更是将其当作神仙,经常来此焚香祷告,顶礼膜拜,祈求受到神仙的庇佑。”人石大仙所望之处,是沱江右岸,江边一村落依山而建,面积不大,苍翠绵延的山色间,随处可见错落有致的川南民居。“那是内江的市中区龙门镇,是一座千年古镇,隋炀帝大业二年(606)的和义县县治就在龙门镇,历史上葛仙山及庙坝周边,与它同属一地管辖。”老陈随即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给我们看,庙坝地区在唐中期以前,属于和义县(而和义县最早隶属于资阳,次泸州,最后属于荣州管辖),庙坝地区前后被和义县管辖有130年左右。北宋初年,庙坝地区又被划入昌州昌元县(今荣昌县)管辖,整个北宋南宋,都属于昌元县,前后共500多年。元朝后,庙坝地区才属于富顺县,历经明、清、民国至2005年,富顺县管辖一共700多年。2005年8月1日,区划调整到大安区。“湖广填四川”时,福建长汀人在此地推广甘蔗种植和炼糖技术,这里是内江“甜城”的发祥地。随着沱江两岸种蔗面积扩大、运蔗船增多,码头也越来越繁忙,河道上运送甘蔗、白糖、红糖的大量船只来来往往……制糖业还带动了酒精、造纸产业的兴起。民国以来尤其是抗日战争时期,随着白马酒精厂建成,大量燃料外运,两岸船运业日益兴旺,每天人来客往,热闹非凡,至今当地人还号称此地为“小香港”。从老陈的讲述中,无数满载货物的木船穿梭于眼前沱江之中的情景隐隐浮现我脑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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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仙台半腰,古人凿有十尺见方的平台,仅能容下十来人。旁边就是深渊,我大着胆子靠前几步,望见下方草深树茂,谷底风回水响,不知其底。此时,我没有恐惧,似有“壁立千仞,无欲则刚”之感。退而靠近崖壁,放眼望去,数十个大小不一龛窟遍布整个山顶,反映佛教教义的造像不计其数,大多坐东向西,面向沱江江面。平台边树着“葛仙山摩崖造像和石刻”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。此处叫千佛崖,据初步勘查佛道龛窟有22处,这些造像题材丰富,主要包括千佛式观无量寿经变、地狱十王经变、五百罗汉、千手千眼观音、七佛、观音地藏并列等,开凿从中晚唐延续到明、清,时间跨度上千年。对葛仙山上的建筑和造像的史书记载,老陈做过幸苦地考证:目前看唐朝的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只提到山,没提到建筑与石刻。北宋的《太平寰宇记》也只提到“今又随地割属昌州”,也无其它记载。到了南宋的《舆地纪胜》书中,则提到“葛仙院”,并称“张道陵造殿见存”“今称崇果院”,古迹点位出现金沙井、读书台、抚琴台、着棋台、烧药岩,尽是道教气息。结合后来王果游记中提到崇果寺中有宋高宗绍兴年间的《镌佛记》碑文,我们可以大胆的设想,葛仙山至少在《舆地纪胜》成书时的南宋,已在前面宋高宗绍兴年间开始镌刻佛像。《镌佛记》碑及碑文现已无从找到,文中到底指的是庙中之石佛?还是洞窟石佛?似乎后者可能大些。古人造龛雕佛,多在如削峭壁上,游人无法企及,只能远远端望。这些佛像大者丈余,小者盈尺,虽然风化程度严重,但大部分尚能线条多少可辨、时代特征可考。面前的一龛,专家考证为是唐宋时期的千佛式观无量寿经变造像群,横长方形三重龛,内中外三龛均宽2.3米,高1.2米,深1米左右,底部中央设坛,共有附龛六个。内龛正壁中央上部高浮雕造像如来坐像三尊,正壁、左右两侧壁浮雕如来跏趺坐像若干,正壁十三层、右壁十四层,左壁下部被题记框打破,残存二层。内龛高浮雕如来像,中尊着三层佛衣,双手置于腹前,从头部左右两侧散出两带,光带至头顶相交,从内龛顶向两侧飘扬延续至中龛顶,绕五圈。右尊头部残失,左肩见结扣,左手腹前持物,右手屈肘置胸前。左尊左手抚膝,右手托物于腹前。内龛楣浮雕六组环状卷云,卷云中有造像数尊。中龛左右侧壁上部浮雕楼阁一座,各内有造像四尊。中龛顶正中浅浮雕莲花一朵,两侧为系飘带的乐器,有琴、鼓等。外龛正壁右龛门浅浮周雕方形小龛八个,内有造像。左壁龛门风化不识,为十六观。这些浮雕造像神形俱佳,栩栩如生,历经千年风雨虽遭浸蝕有所残缺仍不失其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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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富顺县志》载北崖两百尺高处还有遗迹奇观,半壁镌“龙蟠虎踞”四大字,字径丈许,字迹数十里外清晰可见,据说是明四川布政使李维所题。我们却寻找未见,考古工作者也没有勘查记录,想来大概是被杂草青苔封蔽了吧!千佛崖上下,过去所建有诸多亭宇,已毁,遗址宛然,众人感叹不已。转过一道山梁,突然发现半道危崖上有一小块平地,当地人用粗大的条石砌起一座宏大的寨门,沿险要处也筑有城墙。老陈说:“这是北门,叫中华门,建于大明弘治十七年六月”。历经百年栉风沐雨却保存完好,实属不易。历史上四川多有兵患匪扰,因葛仙山四壁易守难攻,当地民众士绅选址山上建立寨堡,四周筑有城墙,蜿蜒于悬岩绝壁边沿,绕文峰骏一周,长约5000米。山上最初设三道门,即王果在嘉庆九年提到的,分别为东方太平门、北方中华门、西方崇果门。咸丰后,民变增多,士绅杨、郭二家又修筑四道门,两个在二层岩,两个在山顶。二层岩两门叫啥,现已无考了,一个西边在我们登山处,一个在东边牌坊右边,遗憾地是,现场残垣断壁皆无,消失在历史的烟雨中了,没人提起很难知晓。庆幸的是,山顶那两个,多了道历史的的沧桑,一个在东南方,城墙已毁,名字不祥,城门犹存;另一个在南,叫保和门,高压电线塔下边,城门还在,城墙大部分已拆除。城垣全由他处的石料磊成,许多还是由大条石磊成,工程之大、之艰,让人震撼,足见当地历史上的富庶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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